曹慶 何義文
大熊貓這個古老的物種,周身披掛著高深莫測的神秘和啼笑皆非的趣事。在被科學命名后數十年間,人類不清楚它的食性,辨別不清它的性別,“渾渾噩噩”地高度關注著它。是一段又一段小故事,揭開野生大熊貓以“搭起彩樓拋繡球”為擇偶方式;是一次又一次偶遇,否定了“樓臺相會”“十八里相送”和“媒說之言”等美好假說。梳理這些“簡單”趣事,發現野生大熊貓對“終身大事”言簡意賅:鏖戰春天!
如今,世人皆知曉野生大熊貓通過“比武招親”的優選方式完成種群繁衍。然而,知曉過程則曲折而漫長,時而長期迷茫不辨西東,時而如突然打開一扇窗小跑幾步,時而豁然開朗如乘坐一站高鐵。
現將野生大熊貓的春天、愛情、婚配和鏖戰之來因去果備述如下:
春意盎然,春風駘蕩。1只大熊貓正在通往三官廟管護站的巡護道上“書寫留言”,以此將自己的行蹤告知異性,并警告情敵避讓(何鑫 攝)
一只母熊貓不愿接納并不心儀的雄性大熊貓,于是巖石下 ,而雄性大熊貓根據氣息信息判斷,確認自己站立處正是目標附近,于是在母熊貓的頭頂上徘徊張望(蒲春舉 攝)
早在2003年3月,一支由陜西佛坪國家級保護區管理局、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和西北大學等科研人員組成的科研團隊,在三官廟保護站的李家溝一帶,兩天內完整拍攝到兩場野生大熊貓聚群打架,這是最早拍攝的野生大熊貓聚群繁殖影像。
第一場鏖戰被發現于3月26日。戰場上共有6只大熊貓,其中1只是雌性,“她”爬在一棵松樹上不斷哼叫;4只雄性大熊貓在樹下打得昏天暗地,它們撕扯著,推搡著,恨恨地咬,重重地抓,彼此都有受傷掛彩,但互不謙讓,與平日里被固化的溫文雅爾、憨態可掬的標志性標簽格格不入,用“血戰到底”形容并不夸張。在現場,1只約1.5歲的亞成體大熊貓爬在一棵華山松的枝椏上,好奇地觀看“長輩”們撕破臉皮地拳腳相加。混戰結果明朗后,其中的1只體形最大的大熊貓勝出,其他3只陸續灰溜溜地跑開。此時,儀態萬方的母熊貓溜下樹來,與擂主熊貓完成交配過程。
次日的聚群爭偶交配現場共出現5只大熊貓,沒有出現亞體體。鏖戰決出勝負后,走下樹的母熊貓卻并沒有接納戰斗冠軍,而是選擇與另1只“恰巧路過”的年輕健壯大熊貓交配。
對比兩場聚群爭奪交配權的母熊貓的肩帶部和面部特征,判斷是同一只雌性熊貓組織了兩天內的熊貓大混戰。這些現場觀察和影像資料,揭示了大熊貓的繁殖機制,揭開了野生大熊貓繁殖生態的關鍵核心:比武招親。
以兩場拍攝和當年入秋后的大熊貓母幼行為影像為基礎素材,佛坪保護區管理局制作的科普紀錄片榮獲首屆“梁希科普獎”;基于秦嶺大熊貓求偶繁殖場生態類型、繁殖行為及育幼期微生境選擇特征等研究的最新成果,獲陜西省科學技術獎。自此,佛坪保護區聚焦了全球關注,在陜西省內率先加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人與生物圈”網絡。
在彩樓上等待熊貓王者涌現的雌性大熊貓(何義文 攝)
高瞻遠矚
自摸清野生大熊貓在春天里“比武招親”的規律后,就有更多的機會觀測野生大熊貓繁殖生態特征行為,細節更細致、環節更具體。
在國內野生大熊貓種群密度最高的佛坪保護區的核心區和緩沖區,以后的每年,當齒萼報春花開放時,均有數場大熊貓比武招親被全程觀摩,不斷地完善著野生動物的繁殖生態學基礎理論和實踐應用。同時,就雌性大熊貓搭建“彩樓”、走下“彩樓”的動機和時間點把握,以為世外高人,堪稱高瞻遠矚。
高搭“彩樓”,登高細察,將“繡球”拋給那只攜帶著最身強體健和最足智多慧基因的熊貓王者,是整個大熊貓物種高瞻遠矚的進化取向。
2021年的春天,佛坪叢林靜謐如常,靜謐的表象之下,是“暗流”涌動。暗流涌動之下,是希望生兒育女的雌性大熊貓緊鑼密鼓地安排全年重心工作。
今年3月以來,巡護員何義文偶遇5場“比武招親”。發現欲想在秋天晉升為母親的雌性大熊貓,有的爬上高高的刺葉櫟,有的正穩居高高的華山松,還有的懸停在高高的杜鵑樹的花叢里,正細致觀察地面動態去向,耐心等待著心儀的“王”出現,準確判斷哪位“帥男”堪當大作,成為“孩子他爸”。
3月26日,何義文走出保護站,前往東溝巡護樣線。剛走到溝口,就聽到隱隱約約的“狗咬”聲,便知一場大熊貓比武招親“好戲”拉開序幕。等他躡手躡腳地靠近交配場時,只見母熊貓正高瞻遠矚地穩坐在10米高刺葉櫟樹上,居高臨下俯視地面動向動態,好似手持“繡球”——它才不會關注身著迷彩服的老何,高瞻遠矚的她,能夠準確分清來者是真熊貓或假熊貓,更分得清輕重緩急。
為了確保能在短暫的發情期成功懷孕,在每年春天里,母熊貓選擇不止一次地搭建彩樓,組織數場鏖戰春天的活動。
2021年3月26日,一處野生大熊貓交配聲的一景。由于場面寬大、地型復雜,樹下的2只大熊貓雄性大熊貓未能框進畫面(何義文 攝)
將戰場移從地面移到樹上的兩者參戰的雄性大熊貓(何義文 攝)
勝者為“王”
不僅是雌性大熊貓將生兒育女當做全年中心工作,每一只雄性大熊貓都能做到以種群興旺為己任。
野生大熊貓是獨居動物,獨來獨往,只在每年3~4月,個體之間才互通信息,抓緊時間交流感情,閃婚,目標只有一個:傳宗接代。此時,大熊貓們在樹上、石頭上蹭肛門,將尿液灑在經過處,以此傳遞信息。很快,叢林中便形成若干小分隊,由1只雌性大熊貓和身后3~5只“愛慕者”者組成,當地形、時機等條件成熟時,熊貓鏖戰即刻開始。對每位參戰者來說,能否成為“擂主”事關重大,重要性不言而喻。在熊貓美女的彩樓下,雄性大熊貓們精神抖擻,慘烈鏖戰,恐嚇、恨咬、摑掌等招式齊上場,尖銳的狂吼聲在山谷間回蕩,熊性凸顯,如狼似虎,與平時憨態可掬的形象反差極大。一般情況下,當決出勝負后,母熊貓便下樹來,與冠軍舉行“洞房禮”。
在今年3月里,三官廟站巡護員何義文目睹5次大熊貓“比武打擂”場。只見那些熊性飽滿的“角斗士”個個是滿格的戰神,卻沒有哪只大熊貓將身穿迷彩裝的“假熊貓”放在眼中——打敗情敵是首選,只要不是前來砸場子的“情敵”,權且隨他來吧去吧!
3月26日的熊貓之戰,到底持續多久呢?據何義文講,他觀察了三個多小時,4只熊貓都沒有決出勝負,時而這只占上風,時而那只被干翻。其中2只大熊貓在地上對打不過癮,似乎以為不足以展現表演,竟然將戰場挪到距母熊貓距離更近的一棵樹上,在熊貓公主的眼皮下接著開戰,打著打著,其中1只不再吼叫,不再張牙舞爪,許是打累了需要休息,或是服輸了。另1只則保持怒吼,不斷地揮舞著肢體語言,似乎在喊:“還有誰比我厲害,過來吧!比試吧!”
地面的兩只雄性大熊貓,對打著,氣喘吁吁著,不甘心就此離開,或許還想等候機會,等待精氣神恢復后再博一把。如果沒有被打服,沒有哪只大熊貓肯輕易離開近在咫尺的“新娘”;只有被徹底打敗,被掐斷念想,才會不情不愿地退出競爭;只有打敗在場的每一位競爭者,成為樹上的雌性大熊貓眼中的王者或智者,才可能被“她”認可——沒精打采地看著“冠軍”與美女共渡愛河,是戰敗熊貓的無可奈何。
由于當天巡護線路較長,老何并沒等候到母熊貓下樹。“我得去巡護樣線,等我回轉經過這里時,它們已經決出勝負了,交配已結束——大熊貓每年在這個時候打得昏天黑地,哪年不見個三五場,有啥稀奇的?”老何輕描淡寫道。
“在水溝里的那場熊貓打架,地上的3只熊貓打成一團,撕扯不清,亂得很,就沒法拍張清晰的圖片。我也沒有看完,就監測樣線去了。”何義文補充說。
為了提高晉升為“熊貓之父”的機會,在每年春天里,每位體內流淌著雄性之血的大熊貓不只一次地前往母樹貓的彩樓前,盡其之力參與到鏖戰春天的活動中。
2021年春天,了出現在交配場的參戰熊貓之一(何義文 攝)
春種秋實
能打敗所有參戰者的雄性大熊貓,不僅在身體強健方面占據優勢,并在運用策略方面陪、聰慧有余,實屬智勇雙全。優選的繁殖方式有利于強壯的基因得以傳遞,通過優選生出的后代有更強的生命力和環境適應能力,有利于物種進化。
佛坪是秦嶺大熊貓的模式標本產地。佛坪自然保護區是在秦嶺里最早成立的以保護大熊貓等野生珍稀動物為主的野生動物類型保護區。據全國第四次大熊貓綜合調查,秦嶺大熊貓野外種群數量為347只,其中佛坪保護區(注:既今“大熊貓國家公園佛坪管理分局”轄區)種群數量為67只,是國內大熊貓野外種群密度最高、野外遇見率最高的地區。
三官廟管理站建成達40余年,是大熊貓國家公園佛坪管理分局的四個管護站之一,轄區內已無居民點,管護站職工便是這里的固定居民,他們收集著野生大熊貓們鏖戰春天、收獲秋天的故事,他們最清楚這里的野生動物們自己的生活自己做主。
在佛坪的每年秋冬時節,都能在巡護過程中發現母熊貓帶領幼崽出行的場景,這些健康可愛的大熊貓幼崽,繼承了800萬年的種群智慧。
近年來,在野外偶遇的大熊貓聚群爭偶次數有增加趨勢,發現的交配場也有所增多。可見,經過40多年保護野生大熊貓及棲息地卓有成效,秦嶺腹地野生大熊貓種群生命力旺盛,優生優育率不斷提高。
佛坪和佛坪大熊貓攜手鏖戰43個春天,一路走來,驗證了春花秋實,支持了春種秋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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